夜幕降臨時分，大大的校園如被巨鷹鷹爪威脅籠罩著，在短暫的熱鬧之後又陷入了壓抑與黑暗之中，這樣的時節校園裏竟莫名給人一種冷冰冰空蕩蕩的感覺，一朵紅色的三角梅跌落地上，悄然無聲已被碾成如血花泥。

穆立雪穿過教學區來到操場外面的宣傳欄處，長長的宣傳欄上那些貼的亂七八糟密密麻麻的關於她的“緋聞”紙張早已不見了，她繞著慢慢轉了一圈，在地上發現半張踩著黑腳印的“漏網之魚”。

她低身撿了起來。

話說事情發生到現在，她都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那些人的傑作，就被老韓和王校長提溜去了辦公室，現在便抽空欣賞一番。

穆立雪爬到了操場的觀看臺階梯之上坐著，那裏有左右兩盞路燈亮著光，看得清楚。

那被撕開的半張紙只剩下兩句話：高三一班的穆立雪與某不知名男子同居廝混數月，形同夫妻同進同出不知廉恥……

還有，冬至被拍到的走在夜燈之下的身影，那一看就是那晚他背著她回家的情景，另一半背上的她已經被撕掉不知丟到哪個垃圾桶裏了。她不滿地撇了撇嘴。

下面傳來一陣說笑的聲音，她擡起頭，是剛打完籃球的一群短袖短褲大男孩正走了過來，有人註意到了她，或明或暗之下表情似喜似悲覆雜莫名，她面無表情地看了那些人一眼，便低頭看她的手機，那張紙被折起來收進口袋裏。

“嗚嗚我的女神被豬啃了……”

“得了吧你！沒看到照片啊，是個小白臉……”

“哼！那也是個白臉豬——”一顆核桃大的小石子“嗖”的從上面飛下來砸那說話的男生臉上，他啊一聲捂著臉擡頭看，穆立雪正冷冷看著他們，女神聲音也很冷：“滾。”

“走吧走吧！”大男生一臉委屈被同伴拉著走，臨走還對穆立雪投來了憐惜同情的目光。男生與女生不同，對於這種事的的接受度更高一些，他們覺得女神那麽美有男友才正常吧，只可惜男人是別人不是自己罷了。

網上的爆料更全一些，編寫長文附加各種高清圖片，看得出撰寫之人文采還不錯，寫得似含蓄中肯，實則讓觀者看下去便產生穆立雪是個兩面派又組作風混亂的綠茶表。照片最可惡！拍得冬至又立體又好看，拍得她卻是歪嘴斜眼，氣得穆立雪看了兩眼就憤憤退出界面。

其實這種事在網上本是掀不起什麽浪花的，又沒有社會爭議又沒有不雅照片流出吸引路人目光，本是在網上不到兩分鐘便沈下去無聲無息的那種，奈何有個叫“莫亞”的知名網絡紅人轉發了之後，莫名其妙熱度就上去了。

穆立雪去翻看了那個莫亞以往的微博，是寫兩性關系以及揭露一些社會爭議性話題的文章，文筆不錯，再加上時不時發一些錐子臉蛇精臉的自拍，還搞直播，吸引了不少無知粉絲。

照理說這種營銷號網紅隨意發點什麽，要不是為了吸引粉絲要不就是發收錢的軟文和廣告，怎麽會隨隨便便轉發？真像她說的那樣，看不慣現在日漸墮落的校園風氣與學生的道德標準？

穆立雪嗤之以鼻，相信的是白癡。

她想了想，那就是跟拍爆料這些事的那夥人給錢網紅轉發的，嘖嘖！真是為了抹黑她不遺餘力不舍錢財啊，好感動！

到底是誰？看那些圖片跟蹤可不是一日兩日了，她和冬至居然都沒有發現。穆立雪暗暗咬牙，頗為懊惱，人是遲早要找出來，帳是遲早要算的，但現在迫在眉睫的卻是學校對她的態度。

老韓嚇唬她，一定讓她叫家長過來。別說穆文現在還不知在何處，她也想找人，就算找到人了，她也不願意穆文因為這些事來學校被老師校長指指點點教訓責備。

“對不起韓老師，是我辜負了您的期望與關心，能不能不要打擾我媽媽了？她身體不好，我也成年了，有什麽事我自己可以處理面對的。”她當時在辦公室裏低頭誠懇說道。

老韓看她肩頭微微顫抖，以為她在哭，心軟了一秒，隨即又硬著語氣說道：“這件事鬧大了，你一個人處理不了，必須要家長過來跟校方商量出一個解決辦法！我告訴你，王校長很生氣，你還要不要畢業？要不要參加高考了？明天一定把你媽媽叫過來，我當面跟她談。”

老韓軟硬兼施，操碎了心，想到臨到高考出了這種事，真的是糟心到無以覆加的地步，感覺白頭發已經多出來了十幾二十根。

她看著穆立雪的眼神很是覆雜，又氣又可惜，道：“我一直以為你是個乖巧聽話的好孩子，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？！學校一貫是反對早戀的，你更過分！你說那個男生是什麽人？怎麽騙的你——”

“老師，這些事不用深究了吧？除非你們真的打算開除我。”穆立雪打斷了老韓的話，抿著唇有些煩躁的樣子。

老韓果然噎住，她和校長那邊當然是想大事化小壓下來，穆立雪眼看著是能拿省狀元的學生，輕易不會丟棄，但是——

畢竟也是孩子，遇事還是慌了，老韓態度微軟道：“明天叫你家長過來就是商量著怎麽辦，你做錯了事，但是老師也不忍心看你前途被毀。這樣吧，你先寫個檢討書，把你知道錯了的態度以及怎麽被騙的過程做個深刻認識，只要最大錯不是在你身上，我們就能挽回一些，畢竟你是未經事的小姑娘，立雪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？”

穆立雪低著頭，發絲垂下遮住了她臉上的神情。其實她微微揚唇笑了笑，知道，怎麽不知道？就是讓她把責任推給冬至就行了，是她無知被誘拐被欺騙，一切都是冬至的錯。

但她又怎會這樣做，殺了她都不可能。

她擡起頭，似擡手擦淚，緩緩說道：“老師，您覺得我是輕易會被人騙的人嗎？”

老韓一怔，隨意怒了。這孩子是揣著明白裝胡塗，聽不懂好賴話啊！

“那你就等著校方讓你退學了！高中沒畢業，高考參加不了，你以後能做什麽？搬磚當服務員都沒人要！穆立雪，你前途全毀了知道嗎？！”

老韓怒沖沖把她趕走，但還是要她把穆文叫過來，說她想憑自己一個人扛下這件事根本不可能。

穆立雪之後就坐在操場上，想想以後的事。

夜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，手機響了，竟然是穆文，她揚起眉，笑著接聽，“餵，你終於舍得出現啦？”

穆文的聲音柔柔淡淡的，輕聲細語，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端莊高貴的少夫人，而不是菜市場跟人吵架做生意的市井婦人，她說：“你的事我知道了。穆立雪，你不找我是對的，我是不會幫你說話求人的，你明白。”

穆立雪輕輕笑了笑，悠然道：“我當然明白，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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